义城八年【三】

天气依旧是凉爽的。昨夜寒风刮了一夜,直至到早晨才变得弱了下来。徐徐微风,吹在身上既凉快又舒服。薛洋与金光瑶小聚一番,又一齐逛了街道,最后到了晚上,薛洋还是不知足,拉他一起共进晚餐。

 

薛洋酒足饭饱,一边喝酒一边低头把玩着金光瑶的手指,脸上阴沉沉的,也没什么表情。金光瑶无奈的任他摆布,此刻身体微微倾斜,贴着他的肩膀,口干舌燥的同时,又像在自嘲的笑道:“成美,你说我落到你的手里,最后怎么就成了个陪酒的?”

 

“你既然落到我手里,就得听我的……”薛洋黑色的眼珠子斜了一下,他先是露出一个稍微不满的表情,随后十指交握攥着金光瑶的手,像是锁住似的拉进自己的怀里,狠狠的掐了一下:“还没够呢。”

 

其实金光瑶觉得和薛洋在一起有些浪费光阴,可那带来的感觉总归不差,就生出了一种相处一时也不算坏的想法。望着自己那无辜的手,他忽然觉得薛洋这个样子好笑,既温柔幼稚又横行无忌,便开口问道:“没够什么?”

 

薛洋面红耳赤,忽然直起身,气愤的攥着他的脸端详,跟他对视起来,嗅到了金光瑶身上的香气,那是花瓣混合着肉体的气息,很香,就不像是仙督该有的气味,薛洋沉声低喃,越来越不清晰:“我想要……”

 

金光瑶将他拉到了另一个房间,又把门窗都锁的死死的——身为主谋的他,忽然有了兴趣,以至于大哥都不急于一时了。

 

四周光线昏暗漆黑,他坐在不省人事的薛洋身上,用一只手指勾勒着薛洋的身体,最后又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上去。只见薛洋一清醒,就用双臂搂紧他的腰,一边恨恨的痛吻一边在他背上摸去,期间又时不时像是报复似的轻咬一下。金光瑶不紧不慢的回应,连着谨慎的温柔对待,不过还没等他用完脑子里的一系列技巧,就觉得下方一阵湿热,紧接着就是陌生又熟悉——温胀的酸痛感。

 

谈起来,金光瑶是朋友,是敌人,也是启蒙老师,总之就是一种乱七八糟的感觉。薛洋有了反应,当然要弄个痛快,以至于筋疲力尽。而回过神来时,就看到金光瑶正在低头清理着自己的那处狼藉,末了后又一丝不苟的穿好衣服,对着他轻轻微笑。

 

“看什么呢?成美。”

 

薛洋笑了一下,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,便也学着金光瑶整理起来。

 

两个人躺在榻上,金光瑶用一只手指圈着薛洋的头发,目光时不时飘在他挂在腰间的锁灵囊,仿佛很亲热的说道:“成美,你也快二十二了,就没有成家的打算吗?”

 

薛洋一愣,倒没半点这种心思,脱口而出道:“我没你们这些人这么讲究。”

 

金光瑶扭头看他:“这话说的,是把你自己跟别人分了类?”薛洋咂了咂嘴:“谁知道。”他顿了顿,一双眼望着床板,又说道:“其实我自己也太不清楚,做什么。”金光瑶接着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肩膀,轻声说道:“成美,你哪天要是想成家了,我就给你找个城中夫人,然后再生个健康的大胖孩子。”

 

薛洋表情怪异,实在是想象不出那画面来:“你是在跟我说笑吧?”思绪一转,他忽然想到了晓星尘,有谁会喜欢一个杀了人后又把那个人当活尸体养着的家伙当新郎,要是死了的倒是可以,但死了的又有什么意思呢?他暗自一笑,又想到了常雨,因为觉得金光瑶没兴趣认识,便下意识的说了出来:“不就是孩子,你别不信,我现在就养了一个九岁多的。”

 

金光瑶讶异道:“养了一个?还活着吗?”薛洋得意的笑了两声:“活着,很奇怪吗?”金光瑶也笑了两声,看上去二人默契的有些诡异了:“别人我不说,是你就太奇怪了。”

 

短暂的睡了片刻,直至清晨,薛洋就带着金光瑶走到目的地,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指,声音像是有些不情不愿的:“咯,你大哥的头就埋在这里。”

 

金光瑶走上前看了几眼,就见泥土松动,周围的树木铁链上还挂着很多黄纸,像是某种镇魂用的黄符。

 

把手臂交叉在胸前,薛洋睁着眼皱眉笑了笑,是个别扭的笑法:“这阵法是镇你大哥用的,他的戾气重,要是想挖出来,可能还要费我一点手脚。”金光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忽然掏出了个铁盒子,不大不小,正好能装下一个人的头颅,他没有看他,低头拉着薛洋的袖子给递了过去,同时又很亲热的靠近轻声说道:“你来弄吧,成美。”

 

看他想交给自己办,薛洋拿了把铲子就作势似的朝他走了过去。金光瑶原本就一直盯着他,此刻看了一眼,就有些担忧的开了口:“你不会让我挖吧?”薛洋走过来压低声音,忽然弯腰凑在他耳边说道:“你如今可是万人之上的敛芳尊,劳驾你动手,我还舍不得。”

 

金光瑶听了这话,倒放下心来,但回过神知道是自己多心,便摸了摸鼻子,有些好笑到:“成美,你不要捉弄我。”他接着抿唇,看上去倒又变得有些严肃了,心里想着‘不让我挖就好’。

 

响指一打,走尸们就颤巍巍的开始拿着铲子凿起来。走尸吃人很厉害,但铲起土来还是很墨迹,齐齐等了半个时辰,才终于是有了眉目。


金光瑶站在一旁,隔岸观火似的瞧了一眼,就见聂明玦半个头还塞在土里,封了符带,但并没有包严,能透过缝隙看到他鼻子耳朵里都塞满了泥土。金光瑶稍一叹气,觉得清理起来会很麻烦。

头颅的转移,进行的还算顺利,这时一个走尸靠在了薛洋耳朵上,说清楚了常雨呆在小黑屋的情况,像是他又一次生病,而且病得快不行了。薛洋听后摆摆手让它下去,又回身来到了金光瑶身边,原本一张不太开心的脸,显得更不开心了。

见他表情不太好,金光瑶别过头,语气温柔又委婉的道:“我现在得走了,成美。”

薛洋瞥了一眼,末了后愤然又觉得可气。虽说有着那种关系,但二人地位还是不会发生变化,一旦打破天平,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弃了。自己吃他的,喝他的,虽然不会为此翻脸,但薛洋太了解金光瑶的性格了,江家蓝家尚还健在,要是自己为点感情的事让他发觉自己妨碍了他,那他大概也会做个顺水人情,大家伙就这样一起把义城端掉,岂不得不偿失了。

沉默无语的思索片刻,薛洋忽然神情变化,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:“我问你个问题,你得说实话。”金光瑶无所谓的笑了一下:“我还骗过你吗?问吧。”

他像是十分认真,低眉垂眼,语气也沉重起来:“我在你心里,究竟是个什么份量?”金光瑶看他话里带着点含情脉脉,像是个痴情的模样,便感到有点欣慰,以及一点小小的窃喜,一边用手按抚,一边微笑:“成美居然也会跟我问这种问题。”“别拐弯抹角的。”金光瑶垂了会眼,认真回答:“很重。”

很重,是很重,无论是利益方面,还是人情方面。可世事无常,也是他很难去左右的。


薛洋盯着金光瑶发了会呆,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如约而至,他急眉瞪眼的转过身,克制地把那手尽量摇的随意:“你走吧,再会。”说完,也不等他回答,快步乘风而去。

回到义庄,宋岚像个影子似的守在晓星尘尸体身边。刷的把外袍丢在一个走尸头上,薛洋拿起一小块铜镜,照到了脖子上星点分布得吻痕,恨恨的咬了咬牙。方才他满脑子都在变着法子把金光瑶端了,实在怕自己一时冲动跟他翻脸,于是走的就急,连个吻别都没有。金光瑶的话可信也好不可信也好,日子还是要过的——金光瑶跟他的感情随着利益一起成了强弓之末,来就来,不来就算了,自己也不能是要死要活谈感情的人。

常雨靠墙坐着,不知道薛洋去了哪,也不知道走尸为何突然把他关在这里,只觉得现在浑身烧热的厉害,屋子还算明亮,听到开门的声音,常雨虚弱的呢喃道:“我还是感觉到冷……还很晕,难受……”

薛洋走过来蹲下,心不在焉的对他说了一句:“你说你麻烦不麻烦,老是生病,故意想我整天分心照顾你是吧。”

见到来的人是薛洋,常雨心里一惊,随后又是七上八下,喜忧参半起来。喜是喜他终于来看自己了,忧是忧现在身体难受,连抬头瞧他一眼都做不到。薛洋见他面无血色,奄奄一息像是快死了的模样,便随手往他的额头上一摸,感觉烫得厉害后,又掰着下巴看了几眼,最后一把把他横抱了起来:“一下不看,就烧的跟块火炭似的,真没用处。”

常雨被他数落,心里也没什么感觉。他穿的多,浑身上下却直觉得冷,此刻把小手臂抱在胸前团住,几乎是本能的朝他怀里微弱的钻了一钻。薛洋脸上神情有了变化,只见他又放低声音说到:“放心,我现在就找人给你看看。”

现在天刚亮不久,薛洋懒得带常雨出远门,就随便在义城找了个已经死了的活尸老先生看病。

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,薛洋坐在一边,伸腿伸胳膊的踩在椅子上,一会儿拿着一个茶杯上下抛动,一会儿又捏着一支药材森森发笑,这时他嘴里忽然飘出了一句话:“治不好,让你魂飞魄散。”

那老先生姓赵,身体腐烂了大半,一颗眼珠子还突了出来,正准备冰水给常雨降温,此刻听到薛洋鬼魅一般的话语,吓的一激灵,把盆子摔到了地上,随后伴着紧张,手脚不灵活忙东忙西。只恨自己过去怎么做了个开药管的,他可不算什么正经医生啊。

薛洋在金光瑶那里受了波动,又在常雨这里耗费时间精力,身体上就有些疲惫困乏。手肘撑着桌,不一会就坐在椅子上合了眼。

赵老先生见薛洋睡沉了,立即松了口长气,一颗心轻飞放飞到了天上。直至照顾到常雨完全舒适后,长吁短叹的弄出了点动静,薛洋的脸部才微微一动,又是醒来的样子。这次他没再加刁难,赶走外人出去后大手大脚的上了床,不小心把一个药碗摔到地上的同时,手臂就搭在了常雨身体上。

这样一番动静,把常雨惊醒了,他被薛洋抱着,鼻尖贴到他的胸口。常雨眨眨眼,没头没脑说了一句:“你身上好香……”

薛洋一愣,想那一定是金光瑶的气味,所以也没理他。而常雨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,此刻活跃起来,换了个位置嗅了嗅,像只比较乖巧的小狗在他身上拱:“你以前好像没这个味道……”

薛洋猛然发笑,忽然抓停他死死抱住:“再敢乱闻,我割掉你的鼻子。”常雨身子一抖,像是真被吓住,立马不动起来。然而末了后,却没停止吸气,他总不能不呼吸。况且薛洋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,都听得耳朵生茧了,也没见哪次是实现过的。只要不真惹恼他,就会有好果子吃。


闭着眼,常雨没在想那股香气,而是思考起了自己跟薛洋的关系。他对薛洋来说是特别的,可第一次跪到街上,又令他想,晓星尘一定是个比他更特别的存在。

薛洋的性格阴冷,可怀抱却很温暖,舒服的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。而当他在梦中路过一处坟地时,忽然看到了耸拉着半张烂脸的女鬼,于是挣扎着要醒来,流了满脸的大汗。

一清醒,就对上了一双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。薛洋比他先醒,微微笑着,像是在观察一只动物似的观察他,而除了冰冷之外,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点有趣的意思。

常雨直起身子,也不管薛洋命令就拉着他的手惊恐道:“我做梦了!梦到有……有鬼。”

“哈哈,鬼?这里到处都是鬼。”“可是……可是只有她吓了我……”薛洋明知故问:“吓你?吓你什么了?”

常雨并没敢继续抱怨,但心里很受刺激。薛洋觉着他害怕的样子怪有趣的,想再拿个鬼吓他,可随后想了一想,又觉着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。便不再看他,用双手枕着自己的头自说道:“有我在,什么牛鬼蛇神都是放屁。她如果再胆敢进你的梦里作怪,我就当场把她的魂魄撕出来,在你面前活活放火烧掉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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