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岁长歌』隐蜜——[除夕快乐]

薛洋住在金家给他开辟的地牢小阁楼里,过的还算逍遥自在,因为知道自己只呆一年,也就不急着出去。可没想那晓星尘不死心,将他罪名坐的更实了。

 

明明还剩一个月,结果金家要求他再呆一年,薛洋更恨晓星尘了。新年将至,他原本就打算在这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出去好好晒晒太阳,玩乐玩乐,现在却因对方锲而不舍,双掌一拍,成了泡沫。

 

金光瑶思索许久,也想让薛洋随遇而安。然而薛洋仿佛对一年这个时间有着过分的偏执,又认为那晓星尘不会善罢甘休,肯定愿意一直定自己的罪,那再不出去,恐怕就得在这牢里过一辈子了。立马画符制尸制死了几个人,又眼红的抓住铁杆狂嚷嚷,证明如果把他逼急了,他确实可以不顾一切的杀出去。金光瑶听传话的把薛洋描绘成一头困兽,不禁苦恼,若再不把薛洋放出来,薛洋非得乱杀,一杀杀到百家面前透露金家立场不定,更难收场。

 

一个月后,金光瑶准时来释放他了。

 

并不光明正大,而是偷偷潜入,金光瑶想把伤亡尽量降到最低。

 

这种方式薛洋并不喜欢,他人刚被提出来,就被糊了脸粘粘热热的东西,不小心舔到,又咸又腥,呸呸两声,没来得及开口,头又被人用布袋蒙着,按背一弯腰,挤进一个稍暗的空间里。

 

布袋上有两个洞眼,薛洋坐好在周围瞧,自己坐着有顶棚的驴车,身边挨着一个像棺材的东西,边角有黄棕色的污渍,酸烂恶臭————这是个粪车!薛洋捂住鼻子,途中碰到几次巡逻士兵,老头下驴,好几次说着“顺路”、“受伤”、"脸恐怖”之类的话。那些人离得比较远,像行注目礼似的观察自己,放人走了。

 

出了金家城,驴车逐渐行向荒郊旷野,很久才在黄土小道里边的一户村落停下。

 

薛洋一个健步下车,看见蓝天白云,自己整年不见太阳,皮肤白得能反光似的。前头矮房的烟囱吐出浓烟,外部布置朴实,门前贴陈旧的红色剪纸,房边则有两块菜地。老头笑露一颗门牙,铲着摇晃晃的大粪往平地上空一抛,准备晒干了给菜施肥。

 

摘下头套,给薛洋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男孩,看薛洋像被浇了红漆似的,也不吃惊,还抬了一盆水过来。薛洋把脸洗干净了,揉揉小男孩的脑袋起身,转悠几下便看到金光瑶,对方直直坐在木桌前,用安慰的语气和对面抱娃喂母乳的妇人聊心。

 

薛洋明白过来,这是个没有丈夫的家庭,还很有可能经过灾乱。山匪?士兵?还是他的走尸?薛洋的同情到这里就为止了,金光瑶却还有很多很多。

 

夜深人静时,金光瑶找他商量:“成美,一个月前我恳求父亲把你暂时转送到商河的地下牢房,做戏得做全套,所以我们又得赶路,但不一定要走的很快,我想在途中就把你放了。嗯……马很快便到,你看你是想休息几天,还是现在就走?”

 

金光瑶一天没和他说几句话,薛洋就默默跑出去晒太阳,边晒边观察了这户人家的小男孩,也不是他喜欢孩子,而是小男孩有个纸风筝,村子四周也没山没城,男孩笑着利用点点微风把风筝放的老高,好玩极了。薛洋看的眼馋,又没道理抢孩子的玩具,看天色已暗,立马发言:“现在就走。”

 

金光瑶点点头,等待期间,又斟酌着跟他聊了下今后的打算。薛洋倒很直接,要找晓星尘复仇,二人的商量不仅隐隐有些争论的意思,马到门口了都没说完,最后俩人嗓子都冒烟了,才休战暂时搁置下来。

 

金光瑶回来时用手定住薛洋脑袋,拿出一堆假胡子假眉毛比划。

 

薛洋一惊一乍的瞪眼:“干嘛?”

 

金光瑶点他脑袋:“乔装呀,你真想就这样去啊?”

 

薛洋眨眨眼皱眉,好像是这个道理,毕竟屠杀五十人,遐迩闻名,短短一年时间应该也不足矣失去威严。薛洋暗自得意,大方地舒展身子仰头随便他弄。

 

在他下巴涂上煮熟地糯米做胶,金光瑶拿起梳子,精致地把毛发排列齐整。甩了把长到肚脐眼的胡须,薛洋气的笑出声:“你咋把我整成关云长了?”

 

还是有很大不同,眉毛并不竖着冲天,脸也不是铁红的。金光瑶拿起剪刀,揪住胡子细细剪了半天,薛洋吃着糖豆,快坐不住了:“行了没,剪这么好做什么!”

 

金光瑶不理他,认真的剪了个尖出来,随便用水一抹,此刻的薛洋更像个江湖算命骗钱的,金光瑶笑逐颜开:“就这样吧,现在我看着挺好。”

 

在水面上照了片刻,确实像变了个人,但也太精致了,而且这毛发又黑又粗,水光聚在一起简直油黑发亮,使得他第一眼看上去有些贼,不符合自己甜美地气质。不过在薛洋的人生字典里,矫情二字很少出现,他不会让人重做。

 

 

 

 

路途要进出十几次城门,他们挤在一匹棕色的马上上,速度被金光瑶控制着,走地不紧不慢,半天就能到的地方他们乘了两夜,屁股较为舒适。

 

午时,城内的平民街道迎着一股热气,过往的行人们透露出红红火火,挨家挨户也都贴满了剪纸春联。气味像被煮熟过的调和扩散。有人的气味,还有泥章,油墨,花,叶,什么东西被焚烧,以及米饭,焦糖的气味。

 

薛洋额头抵着金光瑶背,瞧了几眼,因为视线较高,很难把路人身子看全,更多看到的是高兴的脸。几个孩童拿着飞不起来地小纸风筝从他眼前经过,他有点儿羡慕,视线不断寻找,终是定格在一个老汉卖的纸风筝上。

 

等走进了,薛洋手一指,把脸凑到他耳边:“金光瑶,那边有卖风筝的,给我买一个呗。”

 

金光瑶莫名紧张,不经意的回答:“你想放?”薛洋乖巧的点点下巴。

 

面前涌来一拨人群,边边猛地响起鞭炮声,马儿的蹄子顿时有些慌乱,金光瑶嘘着,欠身去抚马儿脸颊,下意识的感觉蹊跷,对他解释:“人多眼杂,我们不好多逗留,直接去客栈。”

 

“金光瑶,先买个风筝让我放嘛,明明都快过年了。”

 

金光瑶顿了会,得认真回答他了,微微别头:“以你的性子,玩几次就不玩了。”

 

薛洋眼睛瞪的雪亮:“不!我绝对好好玩,我天天玩!用心玩!”

 

金光瑶不信也不答,又专心致志的往前看。软砂帽在薛洋脸前左右乱转,薛洋用下巴打桩似的压金光瑶脑后,金光瑶歪脖吃疼一声,又心里有鬼的看了眼四周,轻出声:“抱紧我。”

 

金光瑶已提起缰绳,双腿夹紧马肚,马一抬前腿,周围人立即知趣散开。薛洋恼火地抱着人,还回头依依不舍的看那那些花枝招展的风筝,像在和他招手告别。

 

一溜烟快蹄来到客栈前,金光瑶下马对他伸出一只手笑:“好了,就是这家,足够安全。街上卖的糖葫芦不太干净,我早叫这里的师傅准备了一盘,还有裹苹果裹梨子的,管够。”

 

金光瑶露出的笑容,仿佛是死里逃生后的幸运,真是大题小做,压根就没有敌人,有也给他杀了。抬头怨念的看着金光瑶,薛洋本想大发雷霆,可整盘的糖葫芦正等着他呢,只好退而求其次,把一路蓄力过来的怨气化作“哼!”的一声,拍掉那只手,自己跑上去了。

 

厨子能把闪亮的糖浆薄薄得挂在水果上,脆的酸酸甜甜,薛洋怎么都吃不腻。连带一桌饭菜,他风卷残云后跑去净身。

 

夜幕降临,他和金光瑶面对面地坐在同张床上,金光瑶的中衣大开露出整个前身,双手里捧着一卷书读着,有些衣衫不整,薛洋腰略微前倾,玩着发丝,也衣衫不整。他们都不介意,似乎很长久了。

 

薛洋脸上恢复了原来的白净,汗快干了,身子是暖洋洋的,心里却又空落落。看着窗外,又思索起风筝的事来:“你看今晚有风,放飞多合适……”

 

金光瑶保持不动,开口回他:“太晚了,而且现在只是有风,不是风大,放不上去的,更何况你真放上去了,也看不清楚。”

 

薛洋斜视他撅了撅嘴:“说的你真会陪我似的。”

 

“我们不好抛头露面,更何况你这么大个高个跑去放风筝,不显眼吗?”

 

薛洋呵地笑了一声,垂头倒向另一边。金光瑶像嗅到危险似地向前瞅,把脚抬起来踩了踩:“真想放呀?”

 

大腿上冰冰凉凉的,薛洋又支起脑袋:“你同意啦?”

 

一个风筝而已,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非玩不可的理由。莫非他不想干了,趁机学个鸡肋本事,再去教小孩收费不成。金光瑶已经不需要劝他,不高兴的皱皱眉,视线转回书里:“我们离金家并不远,一个低级传送符眨眼便到,你要敢折腾我,我就走,跟你断绝关系,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
 

金光瑶很奇怪,对自身熟悉的人反能轻轻松松做到绝和狠,这点与他相反。还这么辞严意正,放个风筝碍他眼了?至于这么严重,要到断绝关系的地步?薛洋在慢悠悠的马背上颠了一天,和刚开始大不相同,此刻几乎快要抑郁了。

 

出城半个时辰后,金光瑶把马的缰绳拴在树枝上,薛洋又变回了尖胡子地算命骗子,只不过是个可怜的算命骗子,仿佛惹到什么大人物,抱着头在井边唉声叹气,在做非常痛苦的抉择似的。

 

知道他心里不情愿,金光瑶温柔的半蹲下来,递给他自己刚打上来的井水,然而薛洋几乎成了个倔萝卜,一路上什么吃的喝的都灌不进去。好啊,金光瑶不给他放风筝,又逼着他不许走,那自己就闹绝食。

 

然而薛洋还是高估了身体的承受能力,仅仅三天,薛洋就饿的眼前发黑,心想他怎么就能这么绝情,自己连糖豆都不吃了!要不是现在使不上劲,非得在他身上划一两刀的血口子解解气。

 

就在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两三个金光瑶的后脑勺时,还是闭了眼,一头栽倒下去。

 

醒来,睁眼是一木梁屋顶,挂满串起来的辣椒大蒜,原来又进城了。他恼怒的闭回去,一会再睁开,是金光瑶担忧的神情,薛洋一时又不恼了。

 

金光瑶把他扶起来,喂他喝米粥汤,薛洋就是不张嘴。

 

金光瑶以为他胃太空,喝不下,凑过去问:“要不要先喝点水润润?”

 

薛洋虚弱的摇摇头,金光瑶看着他苦笑:“我以为你只是跟我闹着玩,也就顾着找路辨别方向没有管你,抱歉,成美。”

 

薛洋抬起眼皮张嘴,金光瑶凑过去听,薛洋又张嘴,这次金光瑶听见了——“老子要玩风筝。”

 

金光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,薛洋的呼吸都衰弱了,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,一点都不顺畅,脑子里还想着玩。

 

金光瑶背着手点点头,扶着薛洋躺回去,细心的盖上被子。金光瑶转身走了,也确实拿了风筝回来。他亲自用腿脚买的,因为留薛洋一人在那,自己却暂时离开,他就非得不放心地将马留下。

 

金光瑶在人群里穿梭,不敢使用灵力暴露自己的身份,乱乱的四处张望,终于看到一大娘双臂挂满风筝。金光瑶又怕薛洋不喜欢,精挑细选地讨论花色材质。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,一路想象了无数不好的场景。

 

拿着风筝快步进入郎中家门,薛洋依旧好好的在那躺着,还别头审视的盯着他,金光瑶如释负重的笑了,发丝微乱的松了口气,耐心把风筝组装好,他抬起来给薛洋看:“怎么样?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吧?”

 

薛洋死磕的念头终于没了,看着金光瑶,他流着汗笑出一口气,用力点点头,喝了三大碗米汤,含了几粒糖豆休息。几天后,他精神满满,哼哼笑得露出俩小虎牙,脸也有了气血:“走吧,我好多了。”

 

“你要去放飞?”

 

“是啊,不然呢?”

 

金光瑶无奈的摇摇头笑,拿他没有办法。

 

现在还是二月,城内微风时有时无,周边的树木常有很长一段时间宛如静止。金光瑶给他找了块公共空地,这里刚有人放过鞭炮,踩着已经碎成渣地红色纸屑。薛洋摩拳擦掌,把手举高,时而从金光瑶眼前跑过去,再跑过来。风筝看上去是个优秀的风筝,然而也有心无力,薛洋一停,便摇摇晃晃地坠了。

 

他十次有十次失败,周围没有停留的人,停留的只有目光,薛洋都感觉自己像个傻子,毕竟没风还想靠正常人的实力与技巧放飞,太难,风筝都快摔散架了。

 

最后,他放弃地走向金光瑶,垂头恍恍惚惚地垮着灰溜溜的脸:“没意思……”

 

金光瑶没说话,用胳膊夹住纸风筝,让薛洋先上了马。

 

回金光瑶指定的客栈留宿一夜,他们又选择在晚上出城,薛洋拿着包袱反坐马上,眼前是逐渐变小的城墙,天好像出奇的干净,薛洋完全抬起头,眼前被深深的紫蓝色侵占,那跳跃出来的星星月亮是多么明亮清晰,呆呆地注视了会,薛洋惊讶的喃喃出声:“今天没有云呢。”

 

金光瑶微微勾着唇,一甩缰绳,似乎故意加快了速度,柔声回答:“是的,夜空很美。”

 

薛洋灵敏的感觉到了,啧的轻笑了下,他使着一辈子吃糖的劲把风筝拿出来,宛如有准备有计划的松手,那东西嗖的一下便直线上升。

 

飞了,飞得特别稳。



------束------



评论(4)
热度(108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