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事诸多，唯独此事，他痛不欲生。

 

“秦愫……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。”

 

 红着眼的金光瑶突然开口，薛洋思考片刻，竟笑了起来。

 

“哈哈，你父亲连自己手下的女人都搞，秦苍业岂不是要疯？。”

 

金光瑶闭目，捏了捏手指。

 

“……阿松……决不能留，你去杀了。”

 

让别人杀死自己的孩子？薛洋扶头，虽然阿松的死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，但金光瑶那犹豫发颤的语气却让他很不爽。

 

软弱。

 

“呵呵，金光瑶，你真自私。早知今日，当初你就不应逼我抱他。”

 

牵强的保持微笑，金光瑶回头：“难不成我就能做吗？他是我儿……”

 

“那要是说，我也下不去手呢？”

 

听罢，他叹了口气：“成美，别闹了，只有你可以帮我。”

 

薛洋看着他，却是无话。当初为了利益人挡杀人、佛挡杀佛的金光瑶，此刻竟会狠不下这个心，下不去这个坎。也是，毕竟他现在面对的是残害骨肉，死的不是别人。

 

儿女情长，只是金光瑶幻想的庇护所，薛洋清楚他的处境，绝不是在温室。

 

他相信他会自己迈出这一步的。

 

“敛芳尊，你自己想吧，其他事可以，但这件事，我说不做，就是不做。”

 

金光瑶脸上的笑容都僵了，袖中的拳头越攥越紧，却也是没有办法，因为他现在确实不能拿薛洋怎么样。残害亲族与秦愫身世的双重压力夹杂着他，金光瑶顿时苦从心来。

 

薛洋见他表情不对，故意激他道:“秦愫我倒是可以帮你杀了。”

 

“闭嘴！”

 

叱骂一声，金光瑶闭目隐忍，此刻皱起眉头，忍不住弯腰咳嗽，竟从嘴中吐出一口心血，染红了手心。薛洋一愣，暗道玩大了。

 

金光瑶再也装不下去，他突然一指薛洋狂笑起来：“好！好啊！成美，连你都敢跟我作对了。那到时候所有人就都敢当面骂我了！表面上假恭假敬，背地却喊我一句娼妓，真当我不知道？全她妈觉得我恶心！”

 

可是秦愫，她没有啊！她做错了什么？我儿子，又做错了什么。

 

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长眼？为什么总要让他做出选择，总是让他不顺。

 

薛洋走了过来，他看着金光瑶卸下所有伪装，脸上再无笑意，悲凉与心酸的感觉如此真实，仿佛看到了当年无助的自己。

 

但他也不敢确定这表情就是真的。

 

他慢慢走过去笑到：“放心，我也是被所有人恶心，而且比你更惨，我是被人明着来的。”

 

“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。”

 

“难道我们不是绑在一条船上蚂蚱吗？”薛洋幸灾乐祸的笑到。

 

薛洋的手指沾了沾对方手中心血，他舔掉，似是把金光瑶的苦衷也吃了进去。

 

几个月过后，阿松的葬礼刚过、白纱交错的卧房内，金光瑶坐在床边默默照看着躺在床上的秦愫。二人皆是沉默，沉静在悲伤之中，秦愫全身无力，眼圈红肿，显然是刚刚哭过。

 

金光瑶对她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。

 

“阿愫，要不要吃点东西。”

 

“……不，我吃不下……瑶，你别笑了，那样得有多累啊。”情愫轻轻的拉住他的手。

 

金光瑶手臂微颤，嘴角似乎抽了抽，他收敛了笑容，一张脸苍白而苦涩，不仅猜想秦愫若是知道是他杀了阿松后，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。

 

他自己其实是很爱这个家的。如今妻子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妹妹，孩子也被他亲手杀死，就像胆汁涌上心头，苦不堪言。

 

那天他找了一把最锋利的刀，亲手插进了阿松心脏，脆弱的生命一瞬间终止，仿佛也一瞬间带走了金光瑶的魂。而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，就是阿松死的并不痛苦。

 

他知道应该怪谁，金光善，是他，全部是他造成的。

 

金光瑶把灵位收了起来，心中悲愤，脸上却还是对秦愫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
 

“阿愫，来，喝点参汤吧，我喂你。”

 

秦愫无奈，面露心疼，她起了身，闭眼在金光瑶脸上轻轻一吻。

 

这一吻袭来，金光瑶面无表情，全身僵硬，他希望他能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，可却他做不到，因为，这是他的亲妹妹！他根本无法对她存有任何性欲……

 

闭眼忍受了这一痛苦的一吻，金光瑶命人盛了一碗参汤，他接过搅拌吹凉，是觉得自己拿着汤匙的手好像都在颤抖。

 

安抚好了秦愫，金光瑶疲惫不堪，这几日，他近乎快虚脱。

 

如果要隐藏这个秘密，那就不能在秦愫面前露出马脚，得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，阿松之事一淡化，秦愫必定会起疑心。

 

往日的夫妻恩爱如今却让金光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怎么办？究竟要如何。

 

若想控制，或许就找一些更过分的事情来做。突然间，产生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想法，金光瑶想到了薛洋，二话不说，他拔腿便只身来到了炼尸场。

 

此时的薛洋正在认真制作尸钉，见金光瑶不请自来倒也惊讶，他笑着起身刚要说话，却被对方狠拉领子亲了上去，薛洋促手不及，被伸了舌头，他狠狠一推。

 

“金光瑶？！”

 

突然被亲，还是激烈的吻法，薛洋一脸蒙逼，口中指责，脑中却是并不反感这种感觉。

 

金光瑶被推，一脸沉默，他亲完后看都不看薛洋，就在薛洋愣然的目光下走到一个女走尸面前，犹豫半秒，竟不觉恶心亲了上去，同样是舌吻。

 

那走尸被割了舌头，嘴里充满着血腥腐烂的气息，被金光瑶抱住呆呆的，显然是被薛洋控制的没动。

 

望着金光瑶那一脸忍不住恶心的表情，薛洋大惊失色到：“我擦！金光瑶，不想干就别干啊，这么恶心的事你也做的出来。”

 

金光瑶松开那女尸，嘴边残留着对方腐血，恨生出鞘割烂对方衣物，目锋一转，他一只手揉了上去。

 

薛洋咬牙，连忙挡住他。

 

“你疯了？这是干嘛？”

 

“怎么，人都是我送来的，还不准我处置了。”金光瑶回头冷笑，目光瘆人。

 

“你可看清楚这是可是走尸！再看清楚我人还在这里。”

 

“你不是最喜欢看我笑话吗，这次给你看个够！”不在于他废话，金光瑶竟要当场办起事来。

 

薛洋看不下去，伸手狠狠一拉，竟还被恨生误伤一道口子，他气极，取消了对走尸控制，他防备不及，立刻被咬了一口。

 

金光瑶此刻神色疯狂，一剑杀掉后回头怒斥。

 

“成美！我杀子之时你袖手旁观，激怒于我，如今还命走尸伤我，你懂我的痛苦吗！我杀了阿松，还要瞒着秦愫心生猜疑，一日又一日，一日又一日，我能停吗？我不能停！！！”

 

薛洋走了过去，离他稍微近点冰冷冷的说到：

 

“你发泄够了吗？理智点！忘了你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秦愫了？别告诉我你是突然爱上她了。”

 

“呵，你和我谈爱？……”

 

“那你又为什么会做这事情？。”

 “……”

薛洋面无表情，突然抓起金光瑶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。

 

“你很清楚，我究竟是在对谁言听计从。”

 

“……”他沉默。

 

“好好问问你内心真正该做的事情是什么？”

 

他松开了手。

 

金光瑶回去了，这一回，他才发现他可能心里是一直爱秦愫的，只是分不清是夫妻的爱，还是妹妹的爱，还是，都有。

 

他，只是想学习在生理上控制住自己而已。眼看快两个月了，只要不提阿松，秦愫便不会像前几个月那样伤心伤神了，但自己若再不与她亲热，肯定会被怀疑。

 

但他发现，他根本起不来。

 

虽说药物是可以起到作用，但内心会是麻木脆弱的，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感觉。

 

该做的，还是要做的，金光瑶吐了一口浊气，手中细捏张文案，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一点。

 

那天秦愫兴致高涨，事情还是成了，金光瑶演的很真，虽然生理上不排斥了，但心中深处还是有着那种难受的感觉，被他全数压下。

 

外面忍受着金家事务繁琐身世折磨，内面不断的从妹妹与妻子的感觉中切换，还要被瞒着情愫的恐惧感折磨，金光瑶的精神差极了。他无人时，会独自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发呆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

金光瑶多次在秦愫喝的水里放了防止怀孕的药物，也导致她被医师诊断出以后很少生育的机会，医师其实是知道原因的，但被金光瑶警告封了口。

 

生活得过且过。金光瑶对秦愫依旧温柔体贴，而且比往日更胜。他虽然表面如此，内心中的怨恨却是越来越盛。

 

金光瑶是越来越少在薛洋面前笑了，薛洋内心不仅想到这或许才是金光瑶真正的样子？可不笑的金光瑶，还是金光瑶吗。

 

他们之间坏事干的越来越多，对彼此之间也越来越熟悉。金光瑶心想，他坏事做尽，却还是有人可以信任的，倒也不差。

 

多年过去、今非昔比，金光瑶弄死了风流成性的金光善，做了一家之主。他被聂明玦推下五十阶的台阶，便以诡计杀死五马分尸。

 

背着手，金光瑶站在阴影中，与胸前牡丹一齐笑了起来。只要是与他作对的人，全部给杀了个干净。只要是他做的事情，薛洋一个没漏全参与了进来。

 

薛洋知道他有段时间精神很差，深夜常给噩梦惊醒。大概是聂明玦的原因，于是，金光瑶干脆不睡了，醒着的时候处理事务，每日仅仅只有三个小时睡眠时间给薛洋笑了个前俯后仰，说他活受罪。

 

金光瑶是个什么人？上一秒能在人面前跪下哭的楚楚可怜，下一秒便能栽赃嫁祸送上一口黑锅后。面对这样表里不一双手鲜血的他，金光瑶只想有个人心疼……谁都好，谁都可以。

 

“金光瑶！你不是东西！”

 

话音刚落，金光瑶便被秦愫打了一巴掌，感到面部发麻，他眉间微抽，稍微抬起头，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，就像一个恶魔。

 

昔日夫妻，终究是成了这个样子。他不会杀秦愫的，不会,他那么爱她……

 

这么多年了，他幻想过秦愫会与他一样看开，身为他的妹妹、妻子，愿意在身后支持他，继续爱他，尊敬他。金光瑶会珍惜着这仅存的温暖。但那……终究是幻想。

 

秦愫体貌娇小柔弱，内心却十分刚硬坚强。

 

她根本无法原谅金光瑶的所作所为，并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。

 

可现在过了那么多年，看过那么多人的形形色色，金光瑶他杀人，就跟踩蚂蚁玩一样，还不是用自己的脚。

仿佛入了魔。

金光瑶做事，向来不会露出马脚，他总会做好事情败露的准备，所以多年前他就在秦愫体内种下花毒，发作时口不能言身不能行，只能听自己命令。若秦愫得知了他的真正面目后无法接受，那他也是很难受的啊。

 

秦愫一遍遍的跌倒，金光瑶便一遍遍的扶她起来。脸上的笑容如同硬铁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 

秦愫若是觉得他恶心，觉得他脏，以前的他或许会难受，但现在的他，是接受的。

 

捶打在身，他浑然不知，金光瑶轻轻扶起她的手，像是当年夫妻恩爱那般扶她起来，但却再也没有相视一笑的温情，而是哭声与不解。

 

他觉得，秦愫会明白的。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，她不能出去了，我得把她藏起来……

 

会的，夫妻无隔夜之仇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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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愫自杀了。

 

金光瑶面无表情，看着身前这再熟悉不过的身体，他轻轻将她横抱了起来，葬在了血色的牡丹花海下，阿松的旁边。

 

花瓣被风吹起，金光瑶站得笔直，淡淡欣赏此时此景，薛洋站在他的身旁，淡然的看着这一切。

 

“难受么？”

 

金光瑶没有转头，笑道：“不难受。”

 

“所以说我讨厌娶妻生子，麻烦。”

 

“成美，你也老大不小了，以我现在的人力财力，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帮你得到。”

 

他大笑，顿了顿，竟换了种语气说话。

 

“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，敛芳尊，除了你。”

 

金光瑶耳边脚力清晰，薛洋快步走近，双手捧起他的脸便把自己的薄唇送了过去。

时间好像都静止了。金光瑶愣然，迅速转头，红色花瓣飘落眼前，眼前却是什么也没有。

 

“成美，你可也会离我而去？”

 

“若我命短，离去又如何，敛芳尊现在身边已经不缺人了。”

 

“呵呵，我不准，毕竟你是我唯一认定的朋友。”

 

“嘻嘻，那还真是三生有幸。”

 

金光瑶一愣，眼中竟慢慢出现了些许温热，他没有少在人面前装模作样哭过，但这次，确实是发自真心的难受。

 

我怎么忘了，成美，已经死了……

 

都死了……

 

-------END---------

心有点痛痛

话说前面好像有点崩了= =......